第三回 杨柳试春愁少妇凝妆翠楼上 匆匆兴大业赌徒得计狱门前
话说惊寰被他表哥从如莲屋里拉下楼,一直拉到门口,那打更的伙计还正站在那里,看他俩这种样子,不知是什么道理,又不敢拦阻,只可向楼上喊道:“大姑娘,客走了!”如莲在楼上应道:“捻灯开门!”那伙计得了这句话,才放心把门灯捻亮,将街门开了。惊寰和他表兄曲曲折折的出了巷口,见街上正停着一辆光彩辉煌的马车。他表兄向车夫扬了扬手,说声回去,就拉着惊寰坐上去,那车便马蹄得得的走起来。惊寰坐在车里,心中乱得和打鼓一样。一会儿如莲的俏脸仿佛在眼前摇晃,倏时又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铁青面孔向着自己叱骂,转眼又似看见那未揭盖袱的新妇,拿着盖袱当手帕擦眼泪,不由自己暗暗叫道:“这可糟了,回去旁的不说,只我爹爹这顿骂就不好搪。”倘或表兄再一实话实说,定要同着亲友打我个半死。想着便向他表兄道:“若愚大哥,回去您千万替我圆全着说,不然同着这些来道喜的亲友,就丢死人了!”那若愚只扬着脸冷笑,一言不发。惊寰心里越慌,口中更不住的软语央告。若愚只是那一副脸儿,说什么也不开口。惊寰正在没法,不想车已停了,看时原已来到自家门口。若愚便拉着惊寰下了车,惊寰只说句大哥积德,便已走上台阶。一个老仆人正从门房里出来,看见他们便叫道:“我的少爷,您哪里玩去了,老爷太太都要急坏,快进去吧!”说着拨头就跑向后院去抢头报。惊寰只得硬着头皮随了若愚走进里院,见院里还点得烛火通明。这时住着的亲友内眷,因为新郎失踪,本家着急,都还没睡,如今听仆人在院里喊着报告少爷回来,便都不顾雪后夜寒,全跑出院里,七嘴八舌头的向惊寰乱问。若愚只向她们摆摆手,就领着惊寰进了上房。一掀帘,惊寰就见自己的父亲正端着水烟袋,一脸的气恼,在堂屋椅上坐着,不由吓得面上倏白。他父亲一见惊寰,便瞪起眼来,才要开口,若愚却已先顿着足喊道:“姑丈,您看惊寰荒唐不荒唐!”惊寰只听了这句,早吓出一身冷汗,暗暗叫苦道:“可完了我,他哪是我表哥,简直是我舅舅,顺理成章的就把我送了逆!”想和他使眼色时,若愚又不向自己这边看,只可怀着鬼胎听他说下去。那若愚喘了口气,又接着说道:“他大喜事里不在家呆着,还跑出去给同学的母亲拜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