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最后一次见到泽鲜是三十多年前。我路过玉林,去看她。她和喻范已经结婚,但房间里看不出喻的痕迹。她住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,房内仅一床一桌加两只木箱。那时她尚未辞职,心境平和宁静。
我以为少时密友还残留着文艺青年的梦想,以为往时永不止息的那股谈话的激流还在,但那一切都过去了。我憬然。幸我未大谈事业此类字眼,当年我赋予钻石之光泽,现在它变回普通的石头,甚至比石头更其可笑。我安心地守着这些,别人看来,大概只是虚妄人生中愚蠢的执着吧。
那时我认为,当一名小学教师是人生之低谷,凭借密友的天赋,应该有更高的生活,更高的成就。她应奋力创作,从前积累的素描和写生,足够使她开出一朵大花。泽鲜却只是浅笑,眼神渺远。我随即感到那股激流已然陈旧,我将要说出而终未说出的一切也如烟散去。她无话可说,只说小学老师比较轻松。我骤然发现,所谓轻松,也不过是俗世的一种讲法。
直到2021年12月30日,我才偶然知道,泽鲜和喻范已经分手十多年了。泽鲜说:我们仍然是灵魂伴侣。